乐视“内容补贴硬件”模式将终结 融创没投汽车

贾跃亭和孙宏斌的这笔买卖划不划算还要看乐视今日复牌的表现

北青报记者昨天在发布会现场提问

孙宏斌昨天在回顾这场历时36天决定下来的150亿合作的详情时表示，“一个多月以来，我基本都是在乐视上班，我们查了所有重要的财务资料，访问了所有乐视高管。”他甚至说，“我对乐视财务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贾跃亭，至少比其他高管更清楚！”

昨天，在两个并不搭界的行业的合作发布会上，一向以轻松随便著称的互联网企业的代表、乐视创始人兼董事长贾跃亭显得有些拘束；而自称“3000年前就有人干的传统盖房子行业”的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则成了侃侃而谈的“段子手”。整场发布会上，孙宏斌一直都把比自己小整整十岁的贾跃亭称为“老贾”，将同样比自己小10岁的乐视联合创始人兼乐事控股副董事长刘弘也称为“老刘”。

两个山西老乡的“一笔买卖”

真正为外人知道孙宏斌与贾跃亭有了交集，是上周五晚间双方发布的公告。在乐视资金链危机爆发的第66天，1月13日，香港上市的融创中国与创业板上市的乐视网同时发布公告，宣布融创战略入股乐视，以人民币60.41亿元收购乐视网8.61%股权，以79.5亿元获得增发后乐视致新33.5%股权，以10.5亿元收购乐视影业15%股权。融创本次共计支出150.41亿元，交易完成后，融创中国将成为乐视体系中上市板块乐视网的第二大股东，同时成为乐视超级电视和影业板块的重要股东。此外，乐视致新还向其他投资人股权融资18.3亿元，最终的融资额超过168亿元。其中上市公司及其控股子公司合计将获得资金约71亿元，其余资金将全部投入乐视生态体系。乐视网将从1月16日上午开市起复牌，这意味着乐视资金链危机宣告解除。

从首次见面到签下150亿元的投资大单，孙宏斌与贾跃亭仅仅花了36天。而引发这36天接洽的则是去年12月10日下午到凌晨两人六七个小时的一次长谈。虽然同是山西老乡，但孙宏斌并没有将这笔投资描述为出于老乡情谊或者出于对支持互联网经济的担当。他只是说“这是一笔买卖”。

这笔买卖究竟划不划算，很大程度上要看今天乐视复牌后的表现——从去年11月6日爆发资金链危机而紧急停牌后，乐视尽力制造出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比如在美国发布超级汽车。有人说，这对于乐视至关重要，稳定人心就靠它。而至于这笔投资，已不仅仅是稳定人心而真的是救命。

孙宏斌称这段日子“都在乐视上班”

贾跃亭和孙宏斌昨天都回顾了这场历时36天决定下来的150亿合作的详情，孙宏斌更是逐日回顾了自己这段日子的作息，“一个多月以来，我基本都是在乐视上班，我们查了所有重要的财务资料，访问了所有乐视高管。”他甚至说，“我对乐视财务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贾跃亭，至少比其他高管更清楚，因为他们都是各管一块，而我对于乐视的钱从哪里来，然后从哪儿倒到哪儿再倒到哪里都完全清晰了！”

其实这桩最后决定了乐视命运的投资并不是以投资谈判开始的。去年12月10日下午6点钟，孙宏斌和贾跃亭坐到了一起，他们其实是在葛洲坝地产董事长何金钢的牵线下为了买卖乐视旗下的世茂工三这个项目坐到一起的，当时乐视的目的是卖楼换钱。

结果两人一谈就谈了六七个小时，最终由卖楼变成了一桩150亿元的投资项目。尽管双方昨天都没有透露，但显然贾跃亭又为孙宏斌“讲故事”了，而且故事讲得非常精彩、非常逼真，以至于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房地产行业以外投资的孙宏斌提出，“不仅仅是工三项目的问题，我们可以讨论整体战略投资的事儿！”

12月11日，贾跃亭出现在中国企业领袖年会的现场，这是出现资金链危机后贾跃亭第一次在大规模媒体面前公开亮相。这一次贾跃亭似乎底气足了一些，本来安排好的20分钟演讲愣被他拖延成了40多分钟，原计划40分钟的采访则被压缩成了十几分钟。尽管如此，人们对于贾跃亭依然侃侃而谈仍然感到意外，毕竟这是一个处于生死存亡关头的企业的领袖。但现在看来，很可能前一天与孙宏斌的彻夜长谈使得他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据称，当天的演讲中贾跃亭准备了非常详尽的PPT，甚至有媒体称他把演讲当作了宣传乐视的发布会。

此后，双方的动作都很快。这对于缺钱着急的贾跃亭来说并不奇怪，而“金主”孙宏斌的动作同样很快。第二天，12月12日，孙宏斌就带着他的管理团队以及顾问团队来到乐视，与乐视管理团队做了第一次集体沟通。但在这次沟通上，孙宏斌并没有表态，而是此后开始与自己的顾问团队展开了讨论。他征询了包括柳传志在内的很多人的意见，“我至少问了10个人，乐视值不值得关注，这10个人的前半句话都是说‘值得’，不过后半句又都说了‘但是’。但是的内容有的轻一点，有的重一点！”事实上，孙宏斌更依靠自己与联想以及地产同行的渊源，在对乐视的调查过程中还聘请了来自联想控股和泛海集团的外援团队，这两家都在去年投资乐视汽车时对乐视做过详细的调查。

此后的10多天里，孙宏斌的团队几乎天天到乐视上班，乐视也对孙宏斌团队全面开放：想查阅什么资料文件一律开放、想见哪位高管随时就见。除此之外，孙宏斌团队还与向乐视催款的上游供应商、研究过乐视的证券分析师以及重仓乐视的投资者都进行了接触，最终完成了对乐视的画像。

贾跃亭开价孙宏斌没还

虽然双方上周五才签署协议，但其实孙宏斌最终决定投资乐视的时间更早，最初打算投110亿。后来孙宏斌又提出要“一次性”解决乐视的缺钱问题，“缺多少我们就投多少！”随后乐视各板块上报数字，最终通过对乐视网、乐视影业和乐视超级电视三大板块的“老股”、“新股”的投资，确定了150亿元的投资版本。“这150亿是他提出来的，我都没有还价！”孙宏斌冲着贾跃亭这样说，以显示自己对贾跃亭的信任和信心，此时坐在孙身边的贾跃亭脸上又乐开了花。

“150亿元对于融创有压力，但也不会太大，去年融创的收入达到了1500亿元，到年底有600亿现金在账上，因此150亿对融创而言不会有太大的现金流压力，也就是买一两个项目的钱！”融创执行董事汪孟德昨天这样表示。而据孙宏斌透露，他与贾跃亭最初谈的是投110亿元，但后来他提到要把乐视未来发展所有的资金缺口都堵上，需要多少钱就投多少钱。

“他用这么少的钱干这么大的事”

“通过对乐视的了解，我发现他们缺的只是钱，这就好办了；如果他不缺钱，缺的是别的，我可能也不会投资了！”昨天的发布会上，孙宏斌对贾跃亭的创业精神大加赞赏，甚至笑称之前还没有发现过比自己更刻苦的人，但见到贾跃亭之后，他发现自己不如贾。“最主要是我特别认同老贾的精神，这种企业家精神在这个时代是很稀有的。很多人的成就还没有像老贾这么大，但是日子过得很舒服，但老贾却把自己过得这么苦。”孙宏斌昨天表示，贾跃亭具有这个时代非常稀有的企业家精神，这是他投资乐视的最主要的原因。尤其在他查阅了乐视的账目后对贾跃亭更加佩服，“他用这么少的钱干了这么大的事。”

“也许是我们共同的坎坷经历使得我们非常默契！”孙宏斌最后用这样的话总结了自己的投资决定。

融创为何唯独没投乐视汽车

根据融创和乐视双方的说法，这150亿元能够解决乐视上市公司与非上市公司部分未来发展所需要的全部资金，但是不包括汽车。孙宏斌在发言中多次明确把自己的投资与乐视汽车板块分割开来，表示自己的资金不会用于汽车。他表示，自己并非不看好汽车行业，而是目前对乐视汽车还“看不懂”，但他表示春节之后将应贾跃亭的邀请到美国看乐视的汽车项目。

而对于融创后续是否会投资乐视的汽车则没有明确说法。孙宏斌表示，汽车是目前规模仅次于房地产的行业，尤其是电动汽车更是朝阳产业。不过，对汽车投资无比沉重，贾跃亭昨天也坦言，要想达到乐视汽车规划的产业规模，大约需要300亿到500亿的投资额，这显然不是融创一家力所能及的。

乐视“内容补贴硬件”模式将终结

对于乐视网、乐视影业和乐视超级电视三个公司，融创都将派驻董事进入董事会，即便没有进行投资的乐视手机也派驻了监事。虽然强调自己投的就是乐视的管理团队而不会干预乐视经营，但作为投资者的融创肯定是不允许乐视“乱赔钱”的。“你们应该像融创一样，盖高端的房子、卖高端的价格、还能保证很高的销量！”孙宏斌昨天说。

对此，昨天贾跃亭也表示，未来乐视的电视、手机等硬件产品不会再以低于成本价格的负利销售，而是会保证一定的毛利率、不亏钱，以实现正向现金流。这意味着以往乐视的低价格杀手锏将不再持续。虽然贾跃亭昨天对于放弃负利模式的决定只是低调的一句带过，但事实上，这是乐视当初希望颠覆其他硬件同行的最根本模式，即通过赔本卖电视、手机，通过内容吸引用户消费，从而形成“内容补贴硬件”的盈利模式。这一模式在乐视电视中被最早应用，凭借低于成本、仅是同行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售价，乐视电视迅速扩大了销售规模，甚至在一些渠道跃居销量首位。不过乐视推崇的“内容补贴硬件”的营销模式立即引发了传统电视企业的一致反对，行业内甚至形成了“买电视送内容”和“买内容送电视”的两大阵营。但如今来看，随着融创对乐视的150亿元输血，乐视当初引以为傲的“内容补贴硬件”模式也即将宣告终结。

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乐视电视已经开始尽力向高端转移，希望通过高附加值来转移消费者对负利产品的过度关注，同时对低端产品也进行了提价，从而实现正向现金流。不过目前来看即便是乐视电视，与贾跃亭“保证一定毛利率”的新主张依然有距离，这一点在此次未被投资的乐视手机领域则更加明显。没有了赔本销售的乐视产品，是否还能像原来那样在市场热闹销售还是未知数。其实，对于这150亿元能不能解决乐视来说，改变了销售模式的乐视能不能适应“不烧钱的日子”，才是关键。

孙宏斌要求了贾跃亭的“变”，同时也承诺了对乐视的“不变”，那就是管理团队不变，“我看中的就是这个有执行力的团队。”他表示未来不会干涉乐视的正常运营和管理。

看点

孙宏斌和贾跃亭“一见钟情”的背后

昨天下午1点半，北京王府井丽晶酒店二层发布厅，穿着黑色西装的孙宏斌握住了穿着黑色卫衣的贾跃亭的手。在融创中国战略投资乐视的发布会上，这两家公司的董事长首次对外亲述了双方“接上头”的种种。

第一次见面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了投资的冲动

经历了资金链风波后，台上的贾跃亭讲述和孙宏斌第一次见面以及36天牵手的过程中一直很动情，几度哽咽，意欲落泪。在他的表述中，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因为世茂工三的收购谈判。彼此相似的经历，历经挫折，永不言败的精气神让他们一见如故，以至最后达成了这个目前为止最跨界的合作。贾跃亭讲道，这是乐视首次真正意义上引进大股东，而孙宏斌的到来让他感觉从此不再孤身奋战，不再是单枪匹马往前冲了。

孙宏斌的表述中，贾跃亭身上的精气神也一直被反复提及，“见到老贾后，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了投资的冲动。老贾是对的，逻辑、战略、打法都对，他身上的精神是稀有的，尤其是看了他的账，这么点钱干这么大的事儿，企业家精神就是敢冒险，这种精神绝对感动了我。”孙宏斌透露，“投资乐视的过程中，有些人支持我，但也有很多聪明人、牛人给我提出了很多意见。这些意见我都听了。但他们都不足以颠覆我的判断。”

尽职调查

我敢说我现在比老贾都清楚乐视的资金

孙宏斌解密对乐视36天时间的尽职调查，“我带着融创团队、联想团队和泛海团队顾问去乐视尽调了。尽调一个是见人，一个是看资料。乐视也很配合，基本上我们想见谁就见谁，想看什么资料就看什么资料。一方面，我们试图理解乐视是个什么生意；另一方面，我们分析他们的账本——不同板块之间直接是什么关系，哪里挣钱、哪里不挣钱、资金怎么流动。”

他说，“我敢说，现在我可能比所有看乐视两三年的人还要了解乐视，尤其是乐视的资金流动，我比老贾都更清楚。那天我给老贾做了一个大表，钱从哪儿到哪儿，我说得头头是道，老贾都傻了。”

对乐视的判断

事情行，人行，就是还缺钱

“投资就作两个判断——（1）这是不是一个有发展的事情，能不能做成，有没有前途？（2）人行不行？之前我觉得除了我，我没看到比我更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家精神就是敢冒险、敢拼，看到老贾后，我觉得我差太多了。老贾敢冒险，他还all in。我呢？我不能all in，我还得给自己留点啊。”

孙宏斌说，“看完乐视的账本后，我更佩服老贾了。这么点钱干那么大的事情！所有的钱，包括老婆本都在里面了，输了就粉身碎骨了。这种精神和战术感动了我。我们看到乐视缺钱。这太好了！事情行，人行，就是还缺钱——这就太好办了。这个世界不缺钱。判断出来了，后面做生意就很简单，老贾定个价格基本就谈完了。”

孙宏斌谈道，“既然是战略投资，我希望能尽快地一次性为乐视非汽车板块解决所有问题。乐视就是缺钱。那我们就让他们不缺钱。缺多少就解决多少。交易结构上，以能够最快解决乐视资金问题为标准。解决治理结构的问题，让投资者放心。我们投的三个公司都派了董事，还给乐视的手机公司派了监事，让非汽车板块的治理结构能全面得到改善。”

房地产市场

未来五到十年，仍是一部分房企的钻石时代

“未来五到十年，是一部分房地产企业的钻石时代。但是五到十年之后，行业见顶，风险增大，必须提前做准备。”说到老本行房地产，孙宏斌如是表述。

“从行业规模增长上看，房地产行业2015年的量级在8万亿；2016年迅速增长到了11.5万亿。我认为，今后行业规模将长期保持在11万亿的量级。未来五到十年为什么是一部分公司的钻石时代？因为虽然规模稳定了，但是行业的集中度在不断增长，这对我们这样的TOP公司来说是巨大的机会。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房地产行业将一直是我们的吃饭家伙。但是五年到十年之后，就不好说。必须提前做准备。”

那么，房企如何为五到十年后的未来做准备？孙宏斌说：“我的主要逻辑是，我们要投增量市场。第一个，我们最近投了链家，因为这就是房地产行业最大的增量市场。第二个，我们一直想投金融平台，但是一直没下手的原因，是因为太贵了。第三是，我长期看好互联网大娱乐、大电商的增量市场。我对乐视的判断，这就是一个大娱乐平台，包括视频、影业、电视……”

观察

真正的“救视主”只有贾跃亭自己

150亿成了乐视的救命稻草。其实，对于动辄就耍弄几十亿上百亿进行收购的互联网企业而言，这个金额远算不上大，之前乐视也经常干这种大手笔收购的买卖。就比如说半年前，乐视走出国门以20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美国当地最大彩电品牌Vizio，后者成为乐视的全资子公司。在这桩迄今全球彩电行业金额最大的并购案中，乐视付出的代价就是100多亿人民币。

人们会说，互联网企业的收购都是看未来，很多有远见的企业家会从对方的“讲故事”中获得灵感从而不惜代价重金收购。不过，作为最能理解互联网思维真谛的互联网企业，此次却没有成为资助乐视的“救视主”，腾讯、阿里、百度这些行业巨头为什么都不愿出手，反而是被很多互联网企业认为“太土”的传统行业在关键时刻出手？

有很多可能，或许是习惯了讲故事的互联网企业并看不上贾跃亭所讲的“乐视故事”，这种故事只能让“没见过世面”的传统行业心潮澎湃。也有可能是，乐视从巅峰跌入资金链危机的经历教会了互联网同行不能再乱烧钱，花钱要三思。

无论如何，传统行业与互联网行业的融合将是发展大势，这其中并非是谁取代谁、谁颠覆谁的“二选一”，而是像昨天发布会的主题那样“同袍偕行，乐创未来”。

经历了这次资金链危机的贾跃亭应该学到了很多，好在，下个月将过44岁生日的他还年轻。从这个角度讲，真正的“救视主”还是贾跃亭自己，但他必须改变。